1943年11月,在“啤酒馆暴动”20周年前夕,统帅部作战局局长约德尔上将出席了一次秘密会议。与会者约100人,都是帝国长官和地方长官。他在这次会议上坦言,德国本土遭受的最大威胁来自空中。盟军掌握了制空权,日复一日的轰炸不仅让国民苦不堪言,还造成生产体系的严重削弱。
如果哪一天盟军从天而降,德国是没有能力阻止着陆的。料想着从东线抽调兵力来保护本土根本行不通,因为东线德军的兵力处于绝对劣势,德国还看不到俄国人兵源枯竭的迹象。
在做了上述铺垫后,他讲出了自己的想法:如果要包围德国本土,就要把占领区的人赶出来修工事,所有德国人都要动员起来,拿起枪去战斗。末了他还提出了德国最终会胜利的理由:德国有一位领袖,他可以在政治和军事上告诉我们如何进行战争。
几个星期后,德国修改了征兵政策,宣布暂时停止执行“免征家中最小的儿子或独生子服役”的法令,同时还将未满50岁以及一战老兵视为“适合服役”人群。与之相匹配的是,德国陆军在过去一年伤亡168万人,意大利退出战争,匈牙利军队退回国内,罗马尼亚军队也正打算从东线撤出。
在东线巨大的伤亡数字下,几乎所有人都想要退缩。在狼穴内,希特勒的私人秘书特劳德尔问他的元首: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?希特勒望着这位只有23岁的新婚无法回答,就在几个月前,她的丈夫也曾经是希特勒最喜欢的侍卫汉斯·琼格奔赴东线年的圣诞夜,狼穴里毫无节日气氛,没有圣诞树,没有蜡烛。苏军已经渡过了第聂伯河,而德军还没有来得及在右岸构筑坚固的工事。不久之前,基辅也丢了。东线年多,苏军在前线多万人的兵力,而德军只有他们的一半。
希特勒每天的饮食仍然非常简单,麦片汤、胡萝卜、土豆和半生不熟的鸡蛋。身边的人注意到他若站立过久双膝便会发抖。左手抖动得连茶盘里的杯子都会咯咯作响。莫雷尔医生建议他接受轻微的按摩和进行长距离散步,但他置之不理,只同意服用一些药物。莫雷尔还劝他早点睡觉,但他说做不到。直到最后一架英国轰炸机离开帝国后,他才能入睡。
1944年1月26日,希特勒召集各地的300名高级将领回到狼穴。他解释了此次战争的意识形态,然后告诫将军们必须对立场毫不动摇。之后他说了一番惊骇众人的话,让众人措手不及,他说:“在这场生死存亡的战斗中,如果上苍果真不让我们取胜,如果全能的上帝的旨意是要德国人民在浩劫中结束这场战争,那么你们作为我的三军将领,就应该举起战刀,团结在我的周围,为德国的荣誉战斗到最后一滴血。各位只能如此,别无选择!”
现场一片沉寂,也许是过去和元首争吵太多,坐在第一排的曼施坦因讲出了第一句话:“我的元首,会是这样子的!”接下来希特勒以为众人会用欢呼和掌声附和曼施坦因的话,可现场再次陷入沉寂,这反倒让曼施坦因的话变得讽刺和滑稽。希特勒有些恼怒,他对曼施坦因说:“元帅,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在回答中含蓄地表达了忠诚。”现场仍然归于沉寂。
1944年2月,狼穴需要加固,希特勒遂返回贝希特斯加登小住。爱娃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希特勒了,她“责骂”他老得直不起腰了,后者回应:“我口袋里的钥匙太多,还背着一袋子‘麻烦’。现在你穿上高跟鞋,个子也高了一些,所以我们站在一起更和谐了。”
一天清早,特劳德尔被警报声惊醒,她立即跑到防空洞,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。她返回来想看个究竟,发现希特勒就站在门口,大声地对她喊道:“别大意啊,孩子!快回地堡里去,警报还没有解除。”午餐的时候,他对其余人没有到地堡避难提出了批评:“与我一同工作的人,有些人是无法替补的,他们有义务到防空洞里去。让自己蹲在有挨炸弹的危险地方,以证明自己如何勇敢,这完全是愚蠢的做法。”其实,绝大多数人只是对频繁的警报弄得麻木了。
在海峡的另一面,西线盟军司令艾森豪威尔也在发愁。计划登陆时间定在6月5日,后备时间是6日和7日。4日这天上午,当隆美尔出发时,艾森豪威尔正为糟糕的天气发愁。数十万将士已经准备就绪,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登机、登船开向海峡对岸。
第一个知晓盟军登陆的德军统帅是西线总司令伦德施泰特。当他得知盟军伞兵空降到诺曼底地区时,就判定这是真正入侵的开始。他给统帅部作战局长约德尔打电话,要求对方叫醒元首(当时是6日3时左右),把装甲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他。约德尔认为这次登陆只是牵制行动,他不能为此叫醒刚刚睡下不久的元首,伦德施泰特愤而摔掉了电线日这天,希特勒起得比平时早,因为他要在这一天会见三位重要客人,分别是斯洛伐克、匈牙利和罗马尼亚的独裁者蒂索、霍尔蒂、安东内斯库。9时,他穿着睡衣走出卧室,平静地听着副官汇报最新消息,然后他把凯特尔和约德尔叫来,询问西线的情况。
他情绪略有激动,很快就又平复下来。他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,然后兴奋地说:“现在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。”接着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,快步返回了卧室。在午间形势分析会上,希特勒满面春风、信心百倍。他扬言要把盎格鲁撒克逊人消灭在“大西洋壁垒”前,这样就能为西线争取到几年的和平。然后就能专注于东线挡住俄国人,他声称这是自己“梦寐以求的时刻”。
当天下午4时,希特勒回到贝希特斯加登,正好赶上爱娃举办的茶会。希特勒喝了一杯花茶,接着补睡了1个小时。在当天晚上11时举行的军事会议上,他判断盟军在诺曼底不过是佯攻,目的是诱使德军将部队调到诺曼底去。他说:“入侵主要将集中在加莱,因为跨过英吉利海峡的捷径在于此地。当年德军计划入侵英国的路线和盟军的真正登陆地点是相同的,不过是方向相反罢了。”
不断从诺曼底登陆的盟军终于让希特勒相信这里是线日,他乘车来到西线德军司令部,与伦德施泰特和隆美尔会面。在听取汇报时,希特勒不停地玩弄着手上的眼镜和指间的铅笔。他指责部下在阻止登陆行动上的失败,并扬言要让两位元帅承担责任。
隆美尔坦率地指出:盟军占有海、陆、空压倒性优势,与之斗争是毫无希望的。机会只有一个,就是放弃现有阵地,离开盟军舰炮的射程之外,重新整编装甲部队然后和盟军决战。伦德施泰特则将矛头指向空军:“连最低限度的空中支援都得不到,怎么指望地面部队能打赢!”
反抗组织的行动一直在秘密进行着。从1943年9月至次年2月,反抗组织没有停止刺杀希特勒,他们曾策划了4次行动都最终流产。第一次是让一名将军借开会时将定时炸弹放在会议室,但这个人在临行动时反悔;第二次是让一名上尉带着新式军装,在展示给希特勒看时引爆,与其同归于尽。这次行动的前一晚,盟军飞机空袭,炸坏了那件军装,行动遂失败。第三次还是借开会机会安放定时炸弹,结果那次会议临时取消。最后一次是借展览会机会炸死希特勒,结果那次展览会因盟军空袭也被取消。
1944年7月19日的晚上,希特勒有些心神不定、神情紧张。秘书施罗德问他为何如此恐惧,他回答说:“我希望不致发生什么事,现在若发生什么麻烦事,那就会受不了。我不能生病,因为德国现时的处境很困难,没人能接替我。”
第二天(7月20日)中午,希特勒召集众人在狼穴的一间兵营里开会。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会议桌,上面放着地图。桌面很厚,还用两个同样厚实的木架支撑着。希特勒就站在房门最近的位置,右面是代理陆军总长豪辛格。会议开始不久,后备军参谋长施陶芬贝格进入房间,站在豪辛格的身边。由于德军在不久前的巴格拉季昂战役期间损失惨重,他两天前接到通知,汇报可以征集多少兵力投入东线。
午餐前,希特勒拒绝休息,坚持独自外出作长距离散步,与开始时受到怀疑的建筑工人们交谈。他的党卫军副官远远地看着他,心里猜想,他是有意让人们知道他还活着,他已不再认为工人们与此事有牵连。
午餐时,秘书施罗德小姐发现元首变得年轻了,即使在简朴的餐室内无罩电灯的照射下,他也显得很镇静。不等人们催他开口,他便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众人。然后他说他的运气好得令人难以置信,那张桌子的支架保护了他。他自豪地把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裤子拿给众人看。如果爆炸发生在地堡里的大会议室内而不是在用木头建成的兵营里,那么所有人都会被炸死。“怪事!好长时间来我都有一种预感,觉得会有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。”他最后说。
和墨索里尼会面结束后,他返回茶室,戈林、凯特尔、邓尼茨和里宾特洛甫正在争吵。邓尼茨指责陆军叛变,戈林随声附和;邓尼茨又冲着戈林一顿输出,里宾特洛甫插话赞同。戈林起身挥舞起元帅权杖像是要打里宾特洛甫,嘴里喊着:“闭嘴!你这个香槟酒贩子!”后者反驳说:“我是外交部长!”希特勒一言未发,但神情开始变得焦躁。
下午5时左右,他给身处柏林的戈培尔打了一个电话,证实自己还活着。不一会儿,他再次和戈培尔通话,要求后者用广播告知民众他刚刚挫败了一场阴谋。而此时施陶芬贝格也已经回到了柏林,反抗组织已经下令在城内开始行动,逮捕包括戈培尔在内的党政军要员。柏林的危机因希特勒的一通电话解除,各地的首脑的问候信如雪片一般飞到了狼穴。
次日凌晨1时,一辆录音车开到狼穴,希特勒宣读了一份讲稿。他谈到了这个阴谋,谈到了同事的受伤和死亡。他判断这是一小撮人的懦弱之举,试图改变帝国的命运。最后强调:“我们还要继续我们的工作。”他讲完后,戈林和邓尼茨分别代表空军和海军讲话,陆军没有代表发言,因为希特勒怀疑密谋分子就藏在陆军之中。
演讲结束后,莫雷尔要求再给希特勒做一次详细的检查,以证实元首的伤势并不严重。他的右耳已经失去听力,眼部受损伤,眼球不停地向右边晃动。腿部也有伤,当时希特勒只能岔开双腿走路,就像站在颠簸的船上行走那样。莫雷尔找来了耳鼻喉方面的专业医生给希特勒检查,发现他右耳耳膜破裂,内耳也受到破坏,不过只要中耳没发炎,就不会有大碍。
在随即启动的调查中,被公开审判并处决的有8人,实际因此事被处决或自杀的有4980人。其中包括克鲁格、隆美尔、维茨莱本三位元帅,盖世太保还发现了卡纳里斯的踪迹。